幸福的踪迹

 

恋爱中的女孩都很会捕捉幸福的。

 

 

 

文/宁子

 

 

 

我读过一个女孩的故事,她说:

“那个黄昏,天极冷,我与恋人有约。匆匆忙忙赶了去,脸冻得彤红。远远看见他站在寒风里,就跑过去,塞给他一双冰凉的手。他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个烤红薯:

“知道你会冷,就买了这个等你”。

很便宜的红薯,很平常的黄昏。可是,那一刻,我真是感动。”

女孩的故事让我莞尔。

上大学时,我的室友也有过这么暖人的故事。

那也是一个极冷的冬夜,她送恋人去车站,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,他看到她的围巾被风吹散,就随手给她在后面挽了个结。一个不费什么事的举动,却让她幸福得要命。回到学校,她忍不住地告诉我:

“今天,他为我系了围巾。”

我恋爱的时候似乎不很介意这类情节。那时候,我和许多傻女孩一样被日本电影中冷面情人高仓健搅得晕头转向;所以,匀不出味口来咀嚼这类多情才子的甜蜜伎俩。可是,有一天在火车站的月台上,他匆匆赶来送行。那是一个临近仲秋的清晨,为了漂亮,我穿得单薄。火车进站了,一股旋风从车轮下翻卷而来,我微打了个寒颤。他望了我一眼,不声不响地脱下外衣,将里面那件旧毛背心剥下。

我必须上车了,他急急地把毛背心塞给我:

“穿上,不许受凉!”

到了上海,艳阳高照,女孩们花裙招展,可我仍旧捂着件又大又旧的毛背心在大上海招摇过市……

恋爱中的女孩真是可爱,给一个热红薯,挽一下围巾,塞一件旧背心,就足以把她们的幸福填满了。

当恋爱中的女孩走进了婚姻,当她不需要站在清冷的街头等他,不需要为刚刚离去的那个背影抹泪的时候,幸福反而变得生疏起来。

贾平凹说:“一个家庭组合十年,爱情就老了,剩下的只是日子,日子里只是孩子。”

这话若在十年前让我听到,我会“格格”一笑:

“爱情还长皱纹哪!”

爱情果真长皱纹呢!当爱情憔悴起来的时候,幸福就涨价了,于是,就不见了“烤红薯”的感动。

那么,你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啰?

不是的。

婚姻是一捧泥土,爱情是种子,当爱情饱胀了生长的渴望时,我们就把它植入婚姻。

于是,那里就长出了幸福?

不全然这样。

哪一颗种子只要泥土就足够了呢?

如果没有阳光、没有水、没有容它勃然跃动的空间,泥土就真是种子的坟墓了。

爱里的阳光是用一颗温柔体恤的心来捧接的,就像一小片嫩叶,笑微微地捧托着一小滴水珠,恬恬淡淡地饱享被润的满足。

岂止那小片嫩叶得着饱足呢?当那滴小水珠悄然间滑过嫩叶的茎脉,无语无声地渗入泥土,你以为小水珠埋葬了自己么?

不不是的。在大地温润的怀抱里,它正与嫩叶共享成长的幸福呢!

你是说,有了阳光,有了水,就可以从婚姻里收割幸福?

哦,那就错了。幸福若仅限于两情相悦间,那世界就顿失了许多色彩;幸福若需等待收割的季节,那人生就变成一场劳役了。

幸福原本是无处不在的,在早晨新鲜的空气里,在夜晚低微的风声里,在初春第一抹新绿中,在暮秋最后一片落叶上,在你脸上的笑纹里,也在你心中的叹息里……

当你流泪的时候,有一只臂膀可依傍,这不是幸福么?

当你疲倦时,有一张床可躺,这不是幸福么?

当你飘泊的时候,有一个人,有一个家可思念,这不是幸福么?

当你在寒风中踽踽独行的时候,有一抹上帝给你的阳光,这不是幸福么?

是的,这就是幸福了。

幸福是生命的阳光,是一颗温柔的心对上帝之爱的感应,它暖暖地洒在你生命的路上,从母腹直到天国。

你问,我要怎样感受到这种幸福呢?

就像那小片嫩叶,笑微微地捧托着那小滴水珠,满怀了感谢,满怀了欣赏,满怀了被润的知足。

就像那小滴水珠,无语无声地渗入泥土,满怀了爱抚,满怀了盼望,满怀了奉献的快乐。

就像那个匆匆赴约的女孩,为了一只烤红薯而感动。

就像那个站在黄昏里的男孩,宁可披一身冷风,也要怀抱了温暖,等待与所爱的人分享……

幸福是一种平平常常的感觉,那要花大价钱才买得到的满足不会是幸福。

幸福是一种随处可遇的感动,那要费尽心机方可到手的得意不会是幸福。

幸福的人可以活得不同凡响,也可以活得平平淡淡。幸福的人可以有爱侣相伴,也可以独步人生。

幸福的人有印记么?

有的。

幸福的人不奢侈、不吝啬、不贪婪;

幸福的人长怀了感恩。

人生是条高低不平的河谷,有爱流淌其间。

幸福是什么呢?

就是河水流过河谷的感觉。

 

作者来自南京,曾任报社记者及编辑。现于美国洛杉矶任专业作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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