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翔

 

“妈妈,为什么您和姐姐去那么多的地方旅游过,而我哪儿也没去过?”    “你的名字是‘翔’,因为我知道你将来会飞到很远的地方,会去比我和你姐姐还要多的地方。”

 

 

 

文╱姬翔

 

 

 

飞到美国

 

出国读书,是我高中时代的梦想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,那时心高气傲,大有挑战世界的气魄。最喜欢的名言是:“给我一个支点,我能撬动地球。”

那时北京开了第一家“麦当劳” 。开业第一天,和朋友跷课,坐着火车跑去,淋雨在外面排了 一个小时队,总算吃上了一顿美国“快” 餐。好吃!

我想着,我喜欢吃汉堡、牛排,喜欢看外国电影。美国,应该很适合我吧!

我真的飞到了美国。

“妈,您猜怎么?这美国马路上就没人。美国人住平房。什么?他们就没有楼房。”

我的学校在Kansas(美国堪萨斯州),是个“闭着眼开车几分钟也撞不上人,倒是有可能撞上鹿” 的地方。来到美国的第一个晚上,我失眠了。怎么也不明白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,怎么就放弃了一份稳定、收入还算不错的工作,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啦?

我的第一个室友是基督徒。她刚来不久就找到了“组织”(教会),周五团契,就把我也带上了。第一次去没什么感觉,只是觉得来的都是中国人,周五凑在一起聊天。挺好!

那天晚上回去后,睡得特别香。第二天就又睡不着了。找室友聊天,她说:“祷告吧。”

“祷告?怎么祷?”

按照她的方法,想像着,祷告……睡着了。没看见什么神,到是梦着我妈了。

刚来的几个星期里,一直在想办法申请助教。自己所读的经济系没有位置,只好另想办法。好不容易在数学系申请到一个,他们却告诉我,他们已经有一个印度助教,病了,回去看病,如果一个星期内不回来,工作才是我的了。回去告诉室友,她又说:“祷告吧。”

“神啊,求你就让那个印度助教病着吧,一周之内先别回来!阿们!”

还真灵,他就没回来。总算解决了学费问题。

慢慢的,在教会认识了一些朋友,也有一点习惯了美国的生活。喜欢和基督徒交往,也知道他们是好人,但是自己可不想“陷” 进去。

 

 

突来恶疾

 

1999年10月,来美三个月后,有一天突然觉得眼睛不舒服,也说不清是怎么不舒服。闭上左眼,右眼只能看见一半。奇怪,这么年轻就得白内障?

开始一个星期没介意,一天路过学校的健康中心,顺便进去检查。那个医生,实在不敢恭维。用手电对着我的眼睛照了一个小时,左看右看,上看下看,最后很严肃地说:““我不知道你的眼睛怎么了,但是我希望你能去XXX医院去检查。尽快!”

“好吧,谢谢。”

奇怪,我又没有车,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检查?

一个星期后,我在睡觉,电话响了。

“我是XXX医生,我帮你约了XXX医院的XX医生,你什么时候有空?”

“我什么时候都有空,就是没车。”

“找你的朋友,一定要去。”

晚上去教会一个朋友家吃饭,提起此事,朋友坚持要带我去检查。后来想想,真要感谢这位朋友和那个医生。因为我得的不是白内障,而是视网膜脱落。

没有保险,在美国做手术又没有人照顾。父母都是医生,他们很快决定让我回国治疗休养。距离发现病到回国,只有三天。几乎没有时间反应,朋友帮我买机票, 告诉我怎么办理学校的手续,每天我就在学校和公寓之间跑来跑去。晚上也没有力气多想,睡得都挺香。

印象特别深,临走前一天晚上,教会研究生和大学生合组包饺子。我特别想去,但是又怕眼睛受不了,只好留在家里。晚上,大家到我家给我送饺子。从前就特别害怕派对后一个人寂寞的感觉,那天,这种感觉格外强烈。大家走后,我睡不着觉了。

凌晨三点,打开灯,面对空空的房子,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无助。神啊,如果你真的存在,为什么你要这样捉弄我?为什么让我来了美国连一个学期都没完成,就生病要回国?大家这么执着追求的,是你吗?对我做出这一切的,是你吗?为什么?

第二天早上八点的飞机。六点,教会的弟兄姊妹到我家去送我。临走之前,我们围成一圈,大家一起为我祷告。这是我第一次和大家手拉手地祷告,感觉很特别。“亲爱的天父,我们将姬翔回国的路程和回去后的一切,都交托在您的手中……”

一向刚硬的心,在那一刻软了下来,我哭了。因为我无助,因为我感受到了冥冥之中为我安排一切的造物主,因为我降服在他面前,那一刻。

在去机场的路上,我一直在回忆在美国的这三个月。除了教会的弟兄姊妹们,我没有什么别的朋友。但他们带给我的,竟成为我在软弱孤独时候唯一的力量。

 

 

明目瞎眼

 

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祷告的力量,我在手术前竟然一点也不害怕。不仅不怕,我还安慰我的家人。我妈特别奇怪我怎么能这么喜乐,一点也不像高考时吃不下饭,睡不着觉的那个“心理承受力太差”(我爸当时就这样说我)的我。

手术后就比较惨,三个月不能做任何活动,包括洗澡,幸亏是冬天。白天不能动,我就睡觉。晚上最难过,睡不着,也没人说话,我就听收音机。

半夜三点钟,竟然收到“敌台”(一听就是台湾话)──“亲爱的听众朋友们,现在你们也许正在苦难中,或者黑暗中。但是不要害怕,因为神对我们每个人,都有一个美丽的计划……”

居然好像是针对我说话!

从那天开始,每天晚上我就听那个节目。那是台湾的一个基督教节目。听完就祷告,假装神听见了,然后就能睡得很香。在那段养病的日子里,通过这台小小的收音机,我得到了鼓励、力量和爱。

我终于明白原来当我们闭上眼睛,静下来的时候,上帝会对我们讲话;原来我们看不见他,不是因为他不存在,而是我们的眼睛,被别的东西所迷惑。

所以,在我眼睛看不到世界的时候,我在心里看到了上帝;我在最困难的时候,知道了他就在那里,我心中就有了平安和喜乐!

复查时,医生说“手术非常成功!”

离开学反正还有一段时间,我就和朋友去旅游。看到了世界,看到了美丽的景色,却又把上帝忘在了脑后。

回到美国,我和一位婆婆讲起这些,她感叹道“神能医治瞎眼的人,却不能医治明眼人!”

那天晚上,我想了好久,觉得婆婆讲得实在有道理。人就是这样,没事的时候不会理神,想起他时就一定是求他的时候。至少我那时是这样。

亲爱的朋友,你呢?

 

 

作者来自中国天津,现在美国芝加哥从事精算工作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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