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文化需要爱

 

但这里的“爱”人并不是发自内心充满人情味的爱,而是一种对别人的同情,人性上的认同。

 

 

 

文/王忠欣

 

 

 

几千年来,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一直为包括华人在内的东亚国家人民,提供着生存发展的精神食粮。近几十年,中国文化在西方的学府中,乃至社会上,也刮起了一股旋风,成为许多人研究、探索、以及效仿的对象。然而作为中国人,作为热切盼望中国文化发扬光大的中国人,我也隐约感觉到中国文化中存在一些缺陷,这些缺陷也不时地引发中国文化的危机。

 

 

政治宣告

 

中国文化危机的一个重要症结,就是缺少一种带有人情味的爱。“爱”在中国人口中,似乎是一个很难说出的字。我们很少听到中国人用“爱”这个字,来表达其内心的感情。英语的“I love you”,在英语世界中是一种非常自然的感情流露,夫妻之间,父母与子女之间,朋友之间,都可以用这句话表达内心的感情。但在中国人中,用中文说“我爱你”却是很少听到的,夫妻之间不多用,父母与子女间也不常用,朋友间更没有听过。

在中国,“爱”这个字似乎是和政治联系在一起的,“爱”被用的机会是与在“热爱”连用时,比如:“热爱祖国”、“热爱党”、“热爱”领袖或某个模范英雄人物等,很明显,“热爱”这个词缺少真情的流露,缺少人情味,与其说是内心感情的表达,不如说是一种政治立场的宣告。中国人是太含蓄、羞于启口说“爱”,还是中国文化的深层缺少一种爱的关怀,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。

从实践上看,中国社会的许多丑陋都是与人心缺少爱、爱在中国文化中的失落有关。如果我们把中国社会中肮脏丑恶的现象都收集来分析,我们会很容易地发现,绝大多数问题都是因为人们丧失了爱心导致的。

 

 

 “仁”“爱”之距

 

许多人试图论证中国传统中的“仁”就是爱,但“仁”和“爱”还是有一定差距的。“仁”在中国文化中是讲“恻隐之心”。孟子说,“恻隐之心,仁也。”“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,而仁不可胜用也。”

明白了这一点,我们就会理解孔子所说的仁。孔子讲“仁”是“爱人”,“樊迟问仁,子曰爱人。”但这里的“爱”人并不是发自内心充满人情味的爱,而是一种对别人的同情,人性上的认同,即所谓恻隐之心。儒家的仁从根本上说,是一种“人伦之爱”,是以人伦为中心的。孟子对人伦作了归纳,提出五伦。“人之有道也,饱食暖衣,逸居而无教,则近于禽兽。圣人有忧之,使契为司徒,教以人伦;父子有亲,君臣有义,夫妇有别,长幼有序,朋友有信。”五伦只是描述了家庭、社会的各种关系。

而在这之后,又发展出了“三纲”来规范这些关系。“三纲”为“父为子纲,君为臣纲,夫为妻纲”。这样,人际关系就出现了不平等。在这种不平等的统治和服从的关系中,很难谈到有什么爱。而“仁”在这些关系中倒是有它的地位。“仁”在家庭、社会不平等关系中,位居上者对下者的一种怜悯、同情和恩赐,是一种“恻隐之心”。“仁”是上对下的一种态度,通常是不可以逆转的。比如说,统治者施以“仁政”,优势的一方对即将失败的一方“仁至义尽”,让掌有大权、无情的统治者发“仁慈”。很明显,“仁”不是一种带有人情味的爱。

在中国历史上,许多人对仁的缺陷进行过批判,老庄批判儒家,说它所讲的仁是虚假的,违背了人的天然本性。墨子也批判儒家主张的,只是强调亲疏贵贱的仁爱,不是真的仁爱。中国现代文学大师鲁迅,亦在《狂人日记》中尖锐地指出,中国封建社会的“仁”、“义”、“礼”、“信”等,简言之,就是“吃人”二字。产生在家族、人伦基础上的“仁”,因其历史的局限性,无法为中国社会创造真情无私的爱,同时也为中国文化的危机埋下了伏笔。

 

 

超越个体

 

在过去一百多年、中国文化经历危机的过程中,许多人尝试用各种方法更新中国文化,比如教育、美育、科技、革命、西化、精神文化建设、心灵改造等等,但很少有人提到信仰。提倡用基督教更新中国文化的,就更是凤毛麟角。无疑,基督教成为被人忽视的一个资源。事实上,在两千年的发展过程中,基督教早已显现出许多诱人的魅力。积极勇敢地善用基督教的资源,已成为中国知识分子中许多有识之士的共识。

基督教中一个非常显著的特色是其独特的“爱”。与其它宗教相比,基督教似乎更倾向于传达“爱”的信息。并且宣称“上帝就是爱”。基督教的经典圣经中有许多这样的记载。作为道成肉身上帝的耶稣,在回答哪条诫命最重要时说:“第一要紧的……你要尽心,尽性,尽意,尽力爱主你的神,其次就是说:‘要爱人如己。’”耶稣还对门徒们教导说:“我赐给你们一条新命令,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。我怎样爱你们,你们也要怎样相爱。你们若有彼此相爱的心,众人因此就认出你们是我的门徒了。”使徒保罗继续了耶稣“爱”的教导,并予以进一步的发挥。他说:“爱是恒久忍耐,又有恩慈;爱是不嫉妒;爱是不自夸,不张狂,不作害羞的事,不求自己的益处,不轻易发怒,不计算人的恶,不喜欢不义,只喜欢真理;凡事包容,凡事相信,凡事盼望,凡事忍耐……如今常存的有信、有望、有爱,这三样,其中最大的是爱。”

基督教的爱是带有责任感的爱,并不是没有约束力的空谈,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盲目的爱。基督教的爱是有其“爱源”的。那就是上帝对人的爱。圣经上明确指出“神爱世人”,这是世界能够有爱、人和人能够彼此相爱的基础。创造人、赋予人生命的上帝爱人类,人也就有责任去爱上帝,这也是人神之间的约。人类全心全意地爱上帝又是以爱邻居来体现出来,这就引申出人与人之间彼此相爱的动力。这样,基督教就完善地处理了人神、人人之间彼此相爱的问题。基督教在爱上的基本思想是,人由于其罪性,没有办法摆脱罪、靠自己的力量去真正地爱别人,只有上帝那种圣洁无私爱的生命,进入人心中,才能成为人类内心爱的源头。人,通过向上帝爱的委身,达到人人相爱。

 

 

急切呼唤

 

故此看出,基督教的这种爱是超越了家庭和血缘关系的爱,是一种普世的爱。基督教讲“爱人如己”,“人”是个非常广泛的概念,不仅包括家人,也包括邻人、陌生人,甚至仇人。这是一种平等的、普遍的爱。

更加可贵的是,基督教的爱并不是一些空洞的说教,而是一种可以行得出的行为,是一种实践。耶稣为了赎世人的罪,甘愿在十字架上被钉死,为世人树立了无私之爱的榜样。他的门徒和信徒在这以后的两千年中,不断地实践这种爱。如德蕾莎修女在印度的仁爱事迹等,进一步见证了这种爱。

今天,在我们中国社会、中国文化产生危机的时候,在人们的心灵深处罪恶不断滋长的时候,在缺乏“爱”以及“爱”被急切呼唤的时候,我们是否需要从基督信仰中寻求答案呢?回答应该是肯定的。

 

 

作者来自北京,现居美国麻塞诸塞州,为北美华人基督教学会总干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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