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能再为我朗读吗?——观影《生死朗读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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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以后的邂逅,令人羞耻的见面,一个是审判者,一个是被审判者。

 

 

文/李相宜

 

 

“人睡醒了,怎样看梦,主啊,你醒了,也必照样轻看他们的影像。”(《诗篇》73:20)

 

权力谎言下的牺牲品 

 

在影片《生死朗读》中,女主人公汉娜向往着高贵的事物,却出现在法西斯的阵营里,她用爱与怜悯搭救一个少年,相反,对自己从事的狱卒工作表达的只有程序上的正义。她爱理性,她自知没有文化的可耻,所以她宁可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认识字。

然而,没有文化是可耻的吗?比杀人更可耻吗?更没有尊严吗?

我们都向往着美好的事物,幻想我们自己是其中的角色,幻想着浪漫的邂逅,幻想着令人愉悦的朗读和优雅。这些诗情画意的场面,却出现在阴森的牢狱和女狱卒的口中。

我们都向往着高贵的灵魂,哪怕我们自己不自知。我们的懵懂也可以导致他人的悲剧,但终究,我们不过是时代的一个棋子,就如汉娜,只是法西斯政权谎言下的牺牲品。没有人知道真相。无辜的汉娜不知道真相,她以为这一切无可厚非。

“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,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。”只有无知者的悲剧注定被遗忘,因为他们的无知。

爱情,是电影的主题。爱情是什么?是初次见面时被搭救的感激吗?那些奇妙的说不清楚的感觉,在少年心中悄然萌发,如春雨过后的麦田,散发着希望的气息,虽然不见得未来会有好收成,可谁能抗拒这甜蜜的冲动与惊喜?谁能拒绝爱情本身,何况,他只是一个刚刚15岁的少年,一个心性敏感的朗读者。

爱情以粗暴与伤感的方式,草草地结束。多年以后的邂逅,令人羞耻的见面,一个是审判者,一个是被审判者。他却爱着她,这样的相会,是多么令人尴尬啊。

 

 

悲哀中,上帝在哪里? 

 

此刻的汉娜,依然热爱阅读。一个残暴的纳粹,和一个热爱朗读的女人,这样鲜明的对比,好比我们的人性,何为善?何为恶?

现在的我们依然在探讨人性,有人把许多高贵的品格排列出来,让我们猜测,比如守信用、规矩、有礼貌、淡定、说话温和、热爱音乐、绘画,但是谁也没想到,这个人是纳粹头子希特勒;有一幅很美的山水画,照样,你不相信是出自一个纳粹头子之手。

如此看来,人们向往的善,却常常被恶淹没,而行恶的人们,却往往浑然不知。懵然不觉的作恶者依然有着优秀的背书,有着可能优雅的举止,然而汉娜没有,她只是个牺牲品,一个真实的作恶者的见证。

崇拜美好的汉娜在朗读中,成为最美好的自己,而这一段爱情,却无法继续,一个是审判者,一个是女囚。伤感一触即发,但带着黑色的压抑,无法痛哭,只能接受这残酷的真相。

《朗读者》用悲伤的风格演绎了人性的悲哀,历史的悲哀,存在的悲哀。

在悲哀中,人们不禁要问:上帝在何处?上帝是那些被鞭打的集中营里关押的犹太人的上帝,也是汉娜这种独裁者的卒子们的上帝,也是恋人们的上帝?是全人类的上帝,也是我们的上帝?看客们的上帝,演员的上帝,他在哪儿?他在优美的朗读中,也在残酷的朗读之外。他的正义即或一时间好似被掩盖,但一旦真相破局,谜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。

汉娜是格外有罪吗?她当然不觉得,但又必须承担这罪的工价。

日光之下,没有新事(参《传道书》1:9)。前人所有的,都在重演,无数个汉娜不是没有罪恶感和羞耻感,只是用错了地方。

换一个场景,她或许是仁慈的母亲,是浪漫的恋人,为何在阴森的牢狱里,她对自己的罪行,竟然毫无所知呢?这真是个问题。而对于不识字的这一真相,她却感到无比耻辱,所以宁可去承担更多的审判,这真是荒谬而奇特的羞耻感的错位。

当大家一拥而上,当她在一群人之中,当她为了某种使命,尽上某种义务的时候,当她鞭打一个又一个无辜的罪犯的时候,她懵懂不觉,因为善,没有被昭显,还是恶,蒙住了她的眼?

她成了作恶的罪犯,又是热爱朗读的罪犯,善恶居间,她是哪一类?

被罪玷污的爱情无处不在,就算起初有着一丝的美好,也一直朝着美好的地方努力,最终,依然会有一个出人意料的坏结局。

少年米歇尔终会长大,终会发现生命的无解,更会发现爱的沉重。

 

 

打上救赎的印记

 

虽然自杀的汉娜,就那么死了,然而,影片所诠释的依然是关于人性罪恶的深度思考。汉娜需要救赎,因为找不到救赎,所以只有自杀。朗读曾经就是汉娜的救赎,但最终却以如此荒诞的方式被抹杀。在观影之后,人们铭记的到底是什么?是少年人与中年女人的激情戏?还是纳粹女人那又粗鲁又细腻的眼神;是法庭上残酷的真相,还是那试图被掩盖的耻辱?

也许我们都想谴责,却无从谴责,好像我们在谴责一个无辜的人;也许我们以为自己站在公义和真理这一边,经年之后,未曾想,我们也曾成为恶的帮凶。

如果救赎不在我们当中,这种悲凉的动情,就可以杀死我,杀死一切这个世界里渴望阅读、热爱阅读,却无法活在阅读里的人们。

而渴望的救赎如何抵达?世间的爱恨善恶总是错位,我们又凭什么逃得过那公义的审判;我们又如何能穿越死亡,洗净身上的罪污,与那圣洁的国度相称?

我翻开桌上的圣经,一次又一次朗读其中的章节。在上帝的话语里,我读到了救赎,这救赎足以打破电影的沉闷,“我们成了一台戏,给世人和天使观看”(参《哥林多前书》4:9),但因为有了救赎,所有的阅读才不止于欣赏,而是我们要参与的真实人生。

这人生,不会因为我们的麻木而被忽略掉,所以,这电影的警醒在此,意味在此,我不能放弃写这篇影评的原因,也在此。我只想站在一个蒙恩罪人的角度,再一次思索罪恶与救赎的关系。

恩典在先,如果没有恩典,我们就是在残破的自我和世界里寻求虚假的安慰,所有的阅读也将成为被陈列的记忆。只有恩典的滴落,才可以在我们还浑然无觉的时候,被打上救赎的印记。在恩典中拯救和接纳我们的上帝,会救我们免于死亡的恐惧,也让我们脱离对罪恶的麻木沉浸。

 

 

作者现居南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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